繃緊了全身的神經,澤田綱吉緊張萬分的縮在自己的座位上,用力捏緊自己的雙手,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就在今天上午,他用盡畢生所有的勇氣,將友情書塞進仰慕已久的校園偶像──笹川京子的抽屜裡。
  他們不同班,綱吉只有在走廊上遠遠的看過她,便被她的甜美的氣質和陽光般的笑容給深深吸引住,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她,是他憧憬的對象。
  綱吉知道,自己對京子來講應該是連名字和樣子都記不太得的等級,因此他不奢望能和她有更深一層的關係,但真的很希望能成為她的朋友,讓長久以來的憧憬更進一步。
  今天早上,他努力的踏出了這一步,卻在回到教室後開始後悔,糾結到現在……因為,他回到教室後,看見空氣中瀰漫著粉紅色的甜蜜氣息,才想起今天是情人節。
  最近,學校裡到處瀰漫著情人節的甜蜜氣氛,烹飪室的預約大爆滿,每個人都希望能在二月十四日告白,幸運的話即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這個笨蛋!怎麼會忘記這個日子呢!
  一開始,綱吉坐在座位上抱頭苦惱,在仔細轉過幾次腦子後,慢慢冷靜下來……一般而言,在這陣子送情書禮物告白的都會是女孩子,京子應該會明白自己沒有更深的妄想,只是想當朋友吧?
  但人一旦開始胡思亂想,就會愈想愈多,想到最後連當時的記憶都會不翼而飛,綱吉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有送對班級、叫對人名──
  「澤田!外找喔!」
  碰咚!
  呼吸瞬間停止,綱吉渾身僵硬的從座位上摔下來,但還是匆匆忙忙的站了起來,彷彿機器人一般同手同腳的走向教室門。
  走近門口,綱吉緊張的嚥了口唾沫,下意識整理了下身上的儀容──說也奇怪,他在信裡明明說午休時間在校園的中庭裡見面啊,京子怎麼會如此大費周章的找到教室來──
  站定,方才的困惑瞬間得到了解答──原因無他,只因為站在外頭的人不是京子,甚至不是個女孩……而是這所學校的另一位名人,六道骸。
  如果說笹川京子的頭銜是校園偶像,那這位六道骸就是這所學校的實質掌權者,綱吉對他的認識不多,只知道他是個連師長都敬畏三分的傳奇學長,檯面上似乎是個循規蹈矩的好學生,私底下卻似乎是掌控整所學校的幕後黑手,只要他一聲令下,就連老師都得乖乖離職,更厲害的是他從來不親自上陣,此外也因為優秀深邃的五官和看似溫柔的微笑而讓全校的女生哈得要命。
  對綱吉而言更要命的市,自己也是不敢直視他的人之一。
  不過,像他這樣的人物來找他做什麼?在這異性戀當道的年代,綱吉不會像做夢的小女孩一樣擅自設定他對同性也有興趣,會來外找男生的話……大概只有招惹到他這一說了吧。
  嚥了口唾沫,綱吉畏畏縮縮的走出去,害怕的不敢抬頭,擔心被他察覺自己對他的情感不單單是恐懼這麼簡單……他應該沒有惹過他啊,應該說,像自己這麼不起眼的人跟他根本搭不上邊,到底為什麼會被盯上呢?
  但六道骸沒有立刻開口說話,現場沉默了三十秒,而綱吉也緊張的轉頭望向傳話人,臉上寫著「你確定沒叫錯人嗎?」幾個大字,傳話人臉上的表情跟綱吉相差不遠,聳了聳肩表示自己沒叫錯,卻一步步蟹行遠離綱吉,大概是不想跟惹到骸大人的人扯上關係。
  就在綱吉不知該如何應對時,對方主動開口說話了。
  「我們到操場旁的花園談吧,這裡人太多了。」斜眼一瞄,一旁早就不知道有幾隻耳朵伸長了在等八卦。
  「呃?可、可是……」不能現在說嗎?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啊……
  沒等綱吉說完,骸便直接拉著綱吉的手走向中庭,令綱吉屏息了一下,途中還吸引了更多好奇的目光,但他卻視若無睹的繼續走他的路,俊秀的臉龐連抽都沒抽上一下。
  待兩人消失在長廊盡頭後,好奇的頭一顆顆冒出來,甚至有人提議要不要跟過去一探究竟──但念頭才剛竄起就又被打了回去,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有勇氣跟上去當勇者,因為既然六道骸都說因為人太多而想換個地兒談談了,代表這是他不想讓大夥兒分享的私事,跟過去肯定會吃不完兜著走。



  被拉到手有點痛,卻又不敢吭聲,綱吉走走停停的跟了過去,直到花園才拉回自己的手,吃痛的摸摸手腕。
  抬眸,發現六道骸已經轉過身來,雙手環在胸前笑望著自己,一顆心瞬間跳到喉頭處頂著,緊張到綱吉又繃起了身驅。
  不過,他到底為何會親自來找自己呢?
  緊張的看看左邊,再轉眸瞧瞧右邊,確定對方沒有先開口的打算後,綱吉深吸了口氣,戰戰兢兢的發問:「呃……請、請問……六道學長有什麼事情嗎?」
  「哦呀?這句話不該是我來問嗎?」
  「欸?對、對不起,我不是很懂……」
  「這個。」說著,修長的指頭夾著一封信出來,綱吉睜著大眼盯著它猛瞧,總覺得有點眼熟……
  碰咚!
  瞬間,腦中的記憶令綱吉噗通一聲跌坐到地上,驚嚇又結巴的指著那封信。
  「那那那、那是……怎、怎麼會、會在……你、你那邊……」
  難道,京子其實正在跟他在交往,所以他發現京子收到疑似情書的東西之後很不爽,想來找自己算帳嗎?
  紅潤的小臉瞬間刷白,綱吉恨恨的怪自己居然沒想到這一層,但現在事情都發生了,想再多都是白搭,綱吉只好慘淡的小臉,垂頭喪氣的聽候發落。
  一直小心不招惹麻煩的他,居然會因為第一次鼓起勇氣做的事情而悽慘至此。
  見綱吉一臉敗兵的表情,骸噗哧的笑出一聲。
  「果然是放錯的嗎?對象是我們班的誰?需要我幫你放對嗎?」
  聞言,綱吉呆愣了幾秒,一臉問號的抬頭凝視著骸。
  「呃?」
  「幫你放的人說,你想放到『校園偶像』的抽屜裡,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我,不過……看到屬名人是男生之後,我就猜想應該是送錯的吧。」
  緊張兮兮的連眨了幾下大眼,綱吉小心翼翼的審視著骸……六道骸好像跟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樣,沒有如同傳聞那般拒人於三尺之外。
  不過,自己真是蠢到家了,居然會送錯樓層!幸好他們沒有在交往,否則他相信,明年的今天就會是自己的週年「祭」念日了。
  「呃……我、我可能跑錯樓層,送到三年級去了……我是想送到二年A班……」
  「原來如此,不過想不到送情書也會跑錯樓層,呵呵。」
  被這聲嘲笑戳到痛處,綱吉面紅耳赤的縮了起來──他不會天真的以為骸會這樣就放過他,事實上,在他發現可能惹到眼前這個問題學生時,就已經做好各種心理準備了。
  來吧!放馬過來!有什麼處罰或要求,他全都承受的了!
  「但是呢,如果只是想確認你是否只是送錯,我也沒必要親自跑這一趟。」
  果、果然……
  「很、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我……我會努力彌補……」縮頭烏龜當慣了,綱吉很習慣的九十度鞠躬,以表達自己的誠意。
  「呵呵,你很清楚自己的立場嘛。」這句話讓綱吉心底又一沉,但只是很認命的輕嘆一口氣。「那這陣子就當我的情人吧,我找你吃飯或約會都不能拒絕,可以吧?」
  「是……呃?欸?耶?」已經穿戴上全副武裝準備迎接生平最大挑戰的綱吉頓時嚇呆了雙眼,全身的鎧甲都鏗鏗鏘鏘的掉了滿地。
  「說實話,我被周圍的女人倒貼到有點煩了,卻又不想強硬的兇回去,惹哭女人可是很麻煩的,恰好你自投羅網,就替我解決一下這個煩惱吧。」喫著一貫的溫柔笑容,講出來的話卻如雷貫耳,嚇死人不償命。
  「可可可……我我我……我是……」綱吉驚愕不已的指了指自己,連話都說不清楚。
  「我知道,你是個男人,但這樣才更能杜絕她們的騷擾,讓她們徹底死心吶。」
  「但但、但是……你……我……」
  「不相配?不用擔心,其實你很可愛唷。」
  可愛?!
  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家人以外的人讚美他的外貌──而且,讚美他的人還是六道骸!
  碰咚、碰咚、碰咚……綱吉可以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也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正不尋常的顫抖著──不、不行,沉住氣!以六道骸剛才那種說法,很明顯只是想利用自己而已,他不知道自己對他抱有不該有的心情,才會毫不在意的做出這個決定。
  深吸了幾口氣,綱吉抓了抓頭髮,最後決定鼓起畢生第二次的勇氣,敲醒眼前這個男人的腦袋。
  怎麼沒人傳言說六道骸的腦袋可能進過水,導致審美觀出現嚴重差錯?
  「我……我覺得我還是無法勝任這個職務……或、或許……呃,應該說一定會有很多女孩子願意幫你的忙,可以挑個跟你一樣優秀到其他人完全無法比較的女孩子,那應該也可以杜絕那些麻煩,搞不好還能真的有情人終成眷屬呢!或……或找其他比較好的男生也可以,也很有機會走向未來,不必這麼委屈求全找我這個……呃,自投羅網的人來湊數,應該說,我當你的跟班或跑腿還差不多……所以……」
  「二年A班的『校園偶像』的話,指的應該是笹川京子對吧?」
  渾身一僵,綱吉停止了試圖打消他蠢主意的滔滔不絕,錯愕不已的瞪著六道骸。
  「吶,綱吉,你知道嗎?只要我說一句話,這個『校園偶像』恐怕就會從這所學校消失,得換人做囉。」
  小臉煞時更加慘白,甚至有點發青。
  「你……你不會……」
  「嘛,如果是她讓我無法稱心如意的話,我當然會。」
  不敢置信的瞪著骸的笑臉,綱吉沒料到他會這麼執著,到底是……腦筋哪裡搭錯線了?又或者他是個惡趣味的人,堅持要整到自己才甘願?
  那叫自己當跟班不是更簡單?到時他要自己地上轉三圈學狗叫,自己都不能拒絕,那樣不是更羞辱人嗎?
  完全……無法理解啊!
  「吶,怎麼樣?決定得如何?」
  他還有選擇權嗎?
  「……我……我知道了……」
  話落,骸便笑開了嘴,碰的一聲將綱吉架在牆上,嚇得他也跟著跳了一下,心跳快到彷彿有人在他耳邊擊鼓鳴天,首次和心上人近距離接觸的綱吉不自覺的紅了小臉,反射性的想伸手推開──
  「別動唷。」
  耳邊的嗓音如是說,讓綱吉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雖說大部分的人都不敢跟出來,但還是有少部分的人偷吃了點熊心豹子膽,他們為了不被我發現而藏身在遠處,雖然聽不見我們說話,但看得見我們在幹嘛。」
  連連眨了好幾下大眼,綱吉不自在的將臉別開。
  「呃……所、所以跟現在這個動作有關係嗎?」
  「當然,你是我情人了嘛,不做點什麼的話有誰會相信呢?」
  心頭一跳,綱吉警戒的往上看。「你、你想做什麼?」置於胸前的手無法控制的抖個不停,綱吉緊張的開始結巴。「先先先、先講清楚!這、這只是假裝而已對吧?你、你也不會想真的──」
  話還來不及說完,大手便溫柔的撫摸著微紅的雙頰,親暱的用鼻頭蹭蹭綱吉小巧的鼻尖,爾後頰上便傳來溫熱濕潤的觸感,輕輕的一聲「啾」頓時令綱吉整張小臉急速升溫,心底產生一股難以形容的波濤。
  他始終不敢正視、不敢靠近,對自己而言彷彿活在另一個世界的骸,正用彷彿對待珍寶般的態度珍惜著自己……無法控制的,心頭暖了起來,即便內心一直有細小的警告聲在提醒著他:別鬧、不會有結果的、他只是在利用你、他不是認真的──
  「好,他們離開了,感謝你的配合囉。」
  一句話,就像一盆冷水一樣從綱吉頭上倒下去,澆熄了方才亂七八糟的紊亂情緒。
  剎那間,綱吉覺得方才在內心做無謂糾結的自己是個白癡。
  臉頰抽搐了下,小臉臭得彷彿剛從水溝裡撈出來似的,綱吉惱羞成怒的悶不吭聲,想推開眼前的男人,對方卻紋風不動,令他煩躁的閉閉眼,用盡全身的力氣忍耐。
  「請借過,我要出去。」
  「嗯?你怎麼了?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反正你達到目的了,我要走了。」
  「哦呀?在鬧脾氣嗎?」笑意不改的抬起綱吉的下巴,後者溫和的雙眸難得爆出火花──他有自知之明,但還是第一次這麼生氣、挫敗過──意料之外的,綱吉抓住那支大手,張口咬下去。
  大手的主人沒料到綱吉會有這種反應,反射性的嘖了一聲便將手縮回來,回過神來時,綱吉早就一溜煙的逃跑了,僅留下一股輕煙。
  就在這一剎那,兩條黑影咻咻地出現在骸身邊,似乎想追上去,卻被骸舉起來的大手阻止。
  「吶,千種、犬,記得他的長相了嗎?」
  「記得了,要不要現在就去把他給──」
  「嗯?你們好像誤會什麼了,我要你們記得他,是因為他是我的人囉,不准傷害他唷。」
  話落,兩個原本正摩拳擦掌、蓄勢待發的男人瞬間凝結成石雕像,先是僵硬的對看,然後轉頭望向正在檢視自己手上的傷口,甚至湊到嘴邊舔一口的男人。
  「可、可是骸大人,他對您──」
  「是吶,真不愧是綱吉,總是會給我驚奇呢。」心情愉悅的笑望著手上的傷口,那眼神和平時心高氣傲的骸大人一點都不搭,溫柔又寵溺。「記住,不准傷害他唷。」這句話與其說是提醒,倒不如說帶點警告的成分。
  兩人雖然困惑不解,卻也是第一次看見骸大人露出這樣的情緒,因此不敢遲疑的點點頭──他們可不想領教骸大人失控起來的怒氣,那遠比電影上看見的怪獸酷斯拉還要來的可怕的多。



  差勁、差勁、太差勁了!
  六道骸是個差勁的大混蛋!
  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衝進廁所,連課都沒心情上,綱吉縮在最裡面的廁所發抖,方才忍住的淚水終於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哭自己連情書都會送錯班、哭自己剛好錯送給六道骸、哭自己怎麼會那麼倒楣!
  片刻後,綱吉總算冷靜下來,才又恢復原有的擔憂和害怕──對六道骸來講,自己大概很莫名其妙吧,明明答應了卻又突然發飆。
  嘆了口氣,幸好他還沒有厲害到能猜出自己的思維,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那還不如咬舌自盡比較痛快。

  放課鈴聲響起,綱吉才憔悴的從廁所裡走出來,走廊上立刻湧出了歸心似箭的學生們,綱吉默默的站到一邊去等待人潮褪去,反正在歸心似箭的學生眼中,除了走出校門的路以外什麼都看不見。
  抬臂將臉上的淚痕抹掉,綱吉疲憊的走回只剩兩三隻小貓的教室拿書包,看了看黑板確定自己不是值日生後,便慢吞吞地拖著腳步走向校門。
  「你終於出來了,綱吉,等好久了呢。」六道骸靠在校門口的牆上笑道,完全無視於周遭女學生頻頻送出來的愛慕眼神和秋波,彷彿把他們當作大西瓜似的連看都沒看一眼。
  綱吉在原地定格了十秒鐘……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轉頭就跑,但跑沒幾步就撞上一道突然跳下來的黑影,令他重重的跌坐到地上,吃痛的哀哀叫,困惑的抬頭看向那個障礙物──戴著白色針織帽的男人推了推眼鏡,屹立不搖的站在綱吉面前。
  「骸大人等你很久了。」
  「可可可……可是我……」
  「請乖乖過去,這是骸大人的命令。」
  寒毛豎起,綱吉害怕地緩緩轉過頭去看骸,卻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身後,令他心臟休克了一秒,吸了一口氣吐不出來。
  「來吧,情侶放學後可是要約會的唷。」
  一聽,綱吉的心情又沉了下來,下意識拍開骸伸過來的手,自己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
  「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沒人在看,不需要我配合你了。」
  沒想到,骸連甩都不甩他,逕自把他拉著走,無論綱吉如何掙扎反抗都只是徒勞,最後只好乖乖妥協跟他走,但臉色仍舊難看到了極點。

  「來,啊──」
  「……」
  臉色發青的偷瞄左邊,再偷瞄右邊,最後停在眼前的巧克力蛋糕上,小臉逐漸紅成豬肝色,原因無他,因為整間店的視線都在他們身上。
  「六道學長,我覺得這樣真的不──」真的不太好。
  「不喜歡嗎?那草莓鮮奶油蛋糕怎麼樣?這家店的草莓很新鮮、鮮奶油很濃郁唷。」
  「不……不是那個問題……」四周的視線彷彿針雨一般落在綱吉身上,刺的他愈縮愈小。
  「還是身體不太舒服?那我們離開吧。」面帶關懷的湊近綱吉,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臉上,令他的小臉愈來愈紅、愈來愈燙。
  「……」閉了閉眼,綱吉總算明白,現在不管他說什麼都只會被眼前的男人無視,他得忍耐、忍耐……將湊過來的男人推回去,乖乖張嘴,把骸叉子上的蛋糕吃掉。
  滿意的笑了笑,並將冒著香氣的紅茶推到綱吉面前,要他喝一口。
  順從的端起茶杯啜一口,然後放下。
  「咳,現在……可以聽我說話了嗎?」
  「怎麼這麼說呢?我一直都很樂意聽綱吉說話唷。」
  ……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綱吉用盡全身所有的耐性和勇氣,抬眸正視那雙漂亮的紅藍異瞳──但想講的話才剛溜到舌尖,綱吉就注意到四周正全神貫注拉長耳朵聽他們說話的路人們……雖然自己只是被迫幫骸這個忙的倒楣鬼,但畢竟還是答應了,在這裡說開的話等於破壞約定。
  嘆了口氣,雖然不情願,但綱吉還是妥協了。「待會來我家好嗎?或去你家也可以,我們必須談談……」
  「那去你家吧,我想見見母親大人。」
  話落,綱吉可以聽見四周傳來幾聲不敢置信的微小驚叫聲……眉頭皺得更緊,緊到差點兒解不開了,他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最後攤開手掌把整張臉抹過一遍,深吸了一口氣,才總算冷靜下來。
  霎時,綱吉心中對骸產生了一絲怨懟。
  他實在不明白,這樣惡整自己到底有什麼好玩的。
  閉了閉眼,綱吉決定繼續忍耐。
  「是是是……」
  「那要不要先打電話回家講一下呢?」
  「不用了,媽媽很好客的。」再說,根本不用連媽媽那邊都做足表面工夫吧?媽媽又不會去學校掀他的底。
  「那就好。」說著,服務生又送來一盤草莓鮮奶油蛋糕,骸挖起了帶有草莓的那一塊,再次湊到綱吉嘴邊。「來,綱吉,啊──」
  「……」
  算了,隨便他了。



  「我回來了!」
  「歡迎回家,綱──咦?今天有帶朋友回來啊?」穿著圍裙的奈奈從廚房裡走出來,帶著親切的笑容望向綱吉身後的骸。
  「嗯,他是我學校的學長。」三言兩語帶過就打算拉著骸到房間去把話說清楚,但站在玄關的骸卻穩如泰山,拉都拉不動,害綱吉走到一半還因拉不動而往後倒,差點躺平在地板上。「搞、搞什──」
  「初次見面,母親大人,我是綱吉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男朋友,這是剛才買的千層派,希望合您的胃口。」
  此話一出,綱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連連咳了好幾聲,咳到連頸子都紅了,才終於爆炸似的撲到骸身上將他撞倒,然後爬起來七手八腳的對自家娘親解釋。
  「他他他、他腦子有點不正常!媽媽你別在意他講的話,他不管去誰家都會講這種台詞!」
  圓眼愣愣的眨了眨,奈奈垂首看看手上的千層派,再轉眸望著在地上倒成一團的兩個人……霍然一笑,令綱吉錯愕的瞪直了眼。
  以他對媽媽的了解,這個笑容……不太妙。
  「請問你叫……?」
  「六道骸。」
  一驚,綱吉連忙轉頭,發現原本被自己撞得七葷八素的男人早已從容的起身,彬彬有禮的站在自己身後。
  「那麼……骸君,我們家的綱就拜託你了,謝謝你喜歡上我們家冒冒失失的綱,還請你好好照顧他。」說著,奈奈還真的煞有其事的彎腰一鞠躬,臉上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這什麼跟什麼啊!!!!!
  「慢著!媽!別對他講的話認真──嗚噗!」焦急的想衝上前鄭重解釋,卻被骸從身後摀住嘴巴,整個人跌靠在他身上。
  「我會的,母親大人。」



  進入房間後,綱吉氣呼呼的悶在被子裡自閉,半句話都不肯對骸說。
  骸也很識相的沒說話,他靠在房間的牆上看綱吉的漫畫和雜誌,似乎正在分析綱吉的興趣和類型。
  幾分鐘過後,奈奈送來了果汁和點心,骸很禮貌的道謝,還跟奈奈談笑甚歡的聊了一會兒,令悶在被子裡的綱吉有點按耐不住,但還是賭氣的捲在裡頭不肯出來。
  「──那我先出去囉,綱快點出來,好好招待骸君啊!」
  「……」
  「真拿你這孩子沒辦法,骸君,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會和綱吉好好溝通的。」
  奈奈瞄了床角的饅頭一眼,便搖了搖頭走出房間──就在房門關上的那剎那,綱吉就氣急敗壞的從床上跳起來撲到骸身上去,粗魯的揪起他的領口,惡狠狠的和他四目相對。
  「你到底想幹嘛?」
  看了看被揪住的領口,再看了看氣到冒煙的綱吉,唇畔的笑紋卻沒有消失,反而逐漸加深。
  「我已經說過了,想見見母親大人。」
  「少來了!要我陪你在學校作戲沒關係,在校外讓我丟人現眼我也不追究,為什麼連我家都不放過!」氣沖沖的對著六道骸噴火,並把他抓近自己,眼對眼,鼻對鼻。「玩弄我就這麼有趣嗎?看我在學校不起眼就想欺負我?還是看我自己忐忑不安、胡思亂想很好玩?再玩下去就會一點都不好玩了,你明白嗎!」
  他受夠了六道骸帶著「純粹好玩」而把事情愈搞愈大條的該死心態,恨透了他那「反正這只是個小玩笑」的輕浮態度,甚至到自己已經發怒的節骨眼上了,他還是用「想見母親大人」這種一聽就是謊言的扯淡來火上加油,簡直是──天字第一號大混蛋!
  聽完綱吉的怒吼,骸沒有任何反應,他雙眸是睜大了一些,但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僅是靜靜的凝視著綱吉……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始終等不到反應的綱吉失去了噴火的燃油,理智線也悄悄的接了回去,方才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勇氣也逐漸消散,最後歸於虛無……輕輕放開被自己抓皺的制服襯衫,綱吉頭冒冷汗的往後退,最後彷彿做錯事的孩子一般跪坐下來縮起肩膀,剛才的猛大獅瞬間縮小成一隻膽小貓,頭低低的不敢抬起來看。
  他剛才一定是被莫名的羞恥跟怒火沖昏頭了,才會做出這種不知死活的舉動──對方可是那個六道骸啊!他隨便說一句話就能扳倒你,你到底在做什麼!澤田綱吉!
  房間登時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窗口的風鈴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良久,六道骸終於輕咳一聲表示他要說話了,令綱吉整個人縮的更緊。
  「喏,這個給你。」
  小心翼翼的抬頭,映入眼簾的是自己放錯的情書。
  「謝謝……剛剛……呃,對不起……」
  笑笑的,六道骸意外的沒有發怒,反而伸手摸摸綱吉低垂的小腦袋,令綱吉又是一縮。
  「請期待明天吧。」
  「咦?」遲疑了一秒,困惑的抬頭,六道骸卻已然離開房間。



  隔天,什麼都沒有發生。
  除了一直從校門口被圍觀到教室以外,一如往昔。
  綱吉沒力的趴在桌上,始終健康的雙眼難得佈滿了血絲──昨晚,他失眠了。
  整個晚上都在想,六道骸那句是什麼意思呢?
  因此,他從早上就進入備戰狀態──還有抱著一股不由自主的期待──但從起床到吃飯,再從吃飯到學校,再到午餐時間,全都沒有異狀。
  嘛,那句話的意思,大概是說今天就會放過自己,一切恢復正常吧。
  無精打采的嘆了一聲,綱吉伸手從書包裡把昨天那封情書摸了出來,望著它,心底默默的叨念著:要是沒有送錯教室就好了,要是自己沒那麼蠢就好了,要是不是錯給六道骸就好了……
  想到六道骸,綱吉心底的空虛感再次擴大。
  昨天自己一時失控,講出了無法挽回的話。
  六道骸的桃花那麼旺,經驗應該不少吧?要聽出自己的話中有話應該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思及此,綱吉就恨不得能蒸發到空氣中,消失在六道骸看得見的任何地方。
  不過……如果往好處想,昨天就像是一場夢呢。
  六道骸居然會主動來找自己,像在夢中一樣溫柔的對待自己,甚至到家裡來拜訪他的母親,還直呼她「母親大人」……綱吉卻又無法自制的傻笑了出來,縱使知道那只是六道骸惡劣的玩笑手段,他卻還是……止不住的開心。
  而且,他居然就這樣放過自己,沒找自己算帳也是一項奇蹟呢。
  算了、算了,就當作一場颱風吧,現在應該雨過天青了──
  「澤田!外找喔!」
  碰咚!
  同樣的傳喚聲、同樣的摔倒姿勢,綱吉戰戰兢兢的爬了起來,抱著腦袋龜速走出去……才剛想著他沒來找自己算帳真是奇蹟,就立刻破功了嗎?
  希望自己能夠承受住那些折磨──
  「請問……你就是綱君嗎?」
  ……欸?
  呆愣了一下,綱吉愣愣的抬頭──不是六道骸,是笹川京子。
  「笹、笹川同學……?」怪了,京子怎麼會來找他呢?更明確一點,京子怎麼會知道他是哪一班的呢?信封根本沒送到她手上啊!
  「昨天我有去中庭等你,但是等不到人……到班上來找你又說你還沒回來,才想說今天再來一次。」露出綱吉憧憬中的微笑,現下卻打得綱吉一愣一愣的,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請問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呃……那個……笹川同學妳……有收到信嗎?」
  笑容消失,換上滿臉問號,便掏出一張拆過的信封──背面有著自己的字跡。「背後屬名的是2年F班澤田綱吉……不是你嗎?」
  在看見那張信封的一剎那,綱吉的腦中變得一片空白,瞬間淨空。



  在和京子坦白想做朋友,後者也很慷慨的接納這份友情之後,綱吉仍然恍恍惚惚的無法集中精神,搖搖晃晃的走回位子上……這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他的信確實有放進京子的抽屜,那昨天骸手上的那封……想到這,綱吉突然靈光一閃,速速拿出放在抽屜裡的那封信──如果京子手上的才是自己寫的信,那這是什麼?
  翻到背面,看著那排自己寫的字跡……仔細一看,有些地方跟自己平時書寫的習慣有些微的不同,再更仔細一看……那居然是仿寫出來的!
  錯愕不已的瞪著那封信,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心頓時如同萬馬奔騰般的狂跳了起來,綱吉抿緊小嘴,顫抖的手緩緩置於信封的黏貼處……換句話說,這是六道骸刻意留給自己的信嗎?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拆開、抽出裏頭的信紙來閱讀,午休時間的鐘聲響起,學生們陸陸續續的回到教室準備午休,也有學生跑出去處理社團活動或打球。
  默默蓋上信紙,綱吉緊緊抓著它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起身,靜悄悄的走出教室,沒有人發現。

  靠在花園旁的磚牆上看書,微風輕輕牽動著深藍色的髮絲,嘴角掛著愉快的淺笑,讓平時恨不得貼在他身邊的兩名心腹離他離的遠遠的……其他人不懂,但他們跟著骸大人這麼久了,對於將他的喜怒哀樂和表現習慣即使還沒摸透,少說也能懂個七八分,否則哪天不小心踩爆地雷被送回老家都不自知。
  骸大人的心情這麼好,十分不尋常。
  因為是頭一次碰到,他們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基於愛惜生命的原則,他們不敢貿然拿小命來開玩笑,只好遠處觀望、靜觀其變。

  碰。
  蓋上手中的書本,俊臉上的笑容絲毫不減,等待草叢中傳來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等你很久囉,綱吉。」
  「……我……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叫我過來又要做什麼……」
  輕笑出聲,骸拿著那本書走近綱吉,毫無預警的纜住他,並在他反應過來前湊近他的耳畔,低沉沙啞的嗓音輕聲呢喃。
  「綱吉期待嗎?」
  心頭一跳,連忙支支吾吾的結巴著。
  「我我……我……我……」
  「我昨天才知道,我的感情原來不是一條單行道。」話落,便緊緊的擁住綱吉,後者不自覺的繃緊了神經,幾近窒息。「吶,請告訴我……是我自作多情嗎?」
  懸在半空中的手臂抖了抖,綱吉渾身顫抖的吐了一口長長的氣,再深深吸入一口氣──小手輕輕摸上骸的背,緊張的抓住制服的衣料。
  「喜……喜歡……」
  下一秒,綱吉緊張到發抖的小嘴就被硬生生堵住,溫熱陌生的觸感貼在自己的唇瓣上,大手還有先見之明的捧住小臉,以防止他狠狠的賞自己一咬,軟熱的紅舌也藉機探進從未有人造訪過的青澀地帶,宛如探險一般在裡頭暢行無阻,掠奪土地。
  緊握的拳頭在經過幾秒之後緩緩鬆開,卻仍然不停的顫抖──綱吉從來沒有接過吻,這陌生的觸感居然讓他覺得……好舒服。
  好半晌後,骸才終於放過他,綱吉心有餘悸的捂住仍留有對方餘溫的小嘴,整張臉紅到快要低出血來,綱吉感到有點頭暈目眩,仍然尚未接受現在發生的事情。
  「好……不真實,好像……一場夢……」
  聽罷,骸再次抱緊綱吉笑道。
  「知道你也喜歡我,對我來講也很像一場夢呢。」
  紅通通的小臉再加深,綱吉總算露出一抹微笑,小臉蹭進骸的懷裡,享受著原本被他歸類在「奇蹟」的喜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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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祝大家情人節快樂!
這篇果然又破萬字了嗚嗚OTZ(捶地)
而且寫的時間也耗費很久QQQQ
不忍說這篇的劇情前前後後總共改了五次(靠)
有時真的恨透了三心二意又不先想好結局的自己T口T(文章無限加長(ry

得加把勁來填坑了QQQQ
我對骸綱的愛依舊阿(深情)
也很感謝陪伴我到現在的讀者們>/////<
愛你們!>///3///<

感謝觀賞ˇˇˇˇ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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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羽 橋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